八
結婚後隔天、一早,貢帝得便被一陣砰砰砰的敲門聲驚醒;牆上明明有電鈴呀,怎麼不按電鈴呢?難道壞了?他打開門,是徐力華和黃嵐,兩個人頹廢地倚在牆上。
貢帝得已經有兩個星期沒見到他們兩人了。
徐力華和黃嵐看起來都與平常不太一樣,他們兩人都滿臉的鬍子;天氣很冷,厚重的羽絨衣物把他們倆的身子裹得緊緊的。
「你找到工作了嗎?」徐力華問。
貢帝得把兩腳一伸、懶懶地讓整個身子都埋進了沙發裡,「沒有。」
「你最近有看到什麼好工作嗎?」黃嵐說。
「我沒有找呀,怎麼了嗎?」貢帝得跌進沙發的軀體又坐正了。
「我們都沒工作了,我們需要錢、公司倒了,前天突然就關起來了、我放在公司的一雙運動鞋也沒拿出來……」黃嵐話說到一半,忽然放聲大哭;徐力華拍著他的肩膀。
邊聽著黃嵐的哀嚎,貢帝得心中忖著昨天才去領了錢的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要是晚走一步哪來雙倍遣散費呢?」
「你有錢可以借我嗎?」徐力華問。
「你要借多少錢?」
「一百五十萬。」
「呀,怎麼那麼多錢。」
「之前他媽媽得了子宮頸癌時,為了使用較好的藥物,曾經向地下錢莊借了五十萬;原本約定好一個月還三萬,但現在地下錢莊知道工作丟了,地下錢莊怕人跑了,要他立刻還錢,本金加利息,要還九十八萬。」徐力華指著黃嵐說。
「那為何要一百五十萬呢?」
「因為我也有問題,我也需要錢……」
「嗯?」貢帝得看著徐力華。
「我投資的期貨因為股市下跌,所以被追繳,我需要約七十萬,我自己大約有十萬元。還差大概六十萬左右。」
貢帝得只是嗯嗯呀呀地聽著。徐力華說完後,整個氛圍靜悄悄的。
隔了半晌。
「可是我也沒那麼多錢呀。」
徐力華的眼睛向屋子的四周環繞了一圈。
「你可以先把這房子賣了,現在股市下跌,股市是經濟的先行指標,你大可趁著現在房屋市場還未受到波及時,趕緊趁著還有好價錢時把房子賣了。」徐力華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他說的話讓貢帝得覺得他很陌生。
「這樣好嗎?這房子是我父親留下來的,我隨便賣掉好嗎?」
「趁著現在房價好應該賣掉。」徐力華說。貢帝得注意到今天的黃嵐特別安靜。
「請你幫幫我們,我們真的走投無路了。」黃嵐突然跪在地上,貢帝得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扶起他。
「不要這樣,有話好說。」
「等股市情況好轉,我想我很快就可以還你錢了。」
等股市情況好轉……,在貢帝得心中打轉著徐力華的話。「那是哪天呢?」
「我借你們錢。可是得等我把這房子賣掉。因為那樣子我才有錢借你們。」
「謝謝,我有一個朋友在當地產仲介,他說他有朋友急於找個房子,我想你這間房子相當適合他的那個朋友,我來當介紹人,一定很快就可以成交了。」
「好呀。」
貢帝得答應後,黃嵐拿起他的手機撥了一通電話,過沒多久,就證明了貢帝得家的門鈴沒壞。那門鈴被摁響了。
黃嵐打開門,把那個矮胖的地產仲介商領到屋裡。
「這位是貢先生,是這間房子的屋主,他要賣這間房子。」
直視地看著這個地產商,貢帝得忽然覺得他有些眼熟。
「你好,我們又見面了。」
是呀,沒錯嘛,「我們見過的呀!」貢帝得心想。但他記不起詳細的狀況。究竟是在哪見過的呀?
那個地產商看貢帝得陷入茫然之中。「我之前前來府上為你處理過狗的事情,你報警了,是吧?」
「你是那位警察……」
「是啊,」他伸出手來,貢帝得也把手伸出去「你好!」他們握著手,不約而同的說著。
「你轉行了,沒當警察了。」
「是啊,我沒當警察了。幹警察辛苦。」
貢帝得看著他,天氣似乎忽然有些燠熱起來。
他看貢帝得楞在那不說話,就從他背著的袋子中拿出一疊文件。
「你把這些文件簽一簽,我們的房屋委託銷售契約便算完成了。」
「要賣多少錢?」
「你們這一帶在最近的日子房價扶搖直上,大概一平方公尺有六十萬台幣了。」
「這麼高了嗎?」
那個警察點點頭,然後說:「你這房子大概值六百萬。」
「那我現在需要付些什麼費用給你們仲介公司嗎?」
「成交之後我們給你收成交金額的百分之四。不是現在拿,是房子過戶、成交後才給,若房子沒成交一毛你也不用付。」
「只有這樣嗎?有沒有什麼其他限制呢?」
「嗯……」那個警察轉地產商仲介的人頓了一會兒,然後說:「如果你把房子交給我們賣,在解除契約後的兩個月內,你不能和我們曾經帶看過的客人做交易,否則你一樣要給我們百分之四的佣金。」
「契約結束還要兩個月才能還我房子自由之身?」
「之前有很多仲介公司帶看後,客人都和屋主做私下交易,所以,才會有這樣子的規定。」
「不過,你不用當心這個啦,如果到時你真的不再想透過我們公司賣,我可以替你找到方法避開那些規定的。」
「什麼?」貢帝得的眼睛睜的大大大的。
「也就是說,我們可以用些方法規避這些仲介合約,照樣把房子賣出去。」
「不用付佣金嗎?」
「我只收百分之二,但這是私下的。不透過我們公司。特別為你服務。」
「非法的嗎?那我不要了。」
「不,不是非法的。是合法的,我們只要找個不曾被登記過在我們公司帶看簿上的人買賣就可以了,那不屬於被限制的範圍。」
「這樣很麻煩,不是嗎?」
「不,一點也不麻煩。」那個警察仲介一副煮熟的鴨子即將飛走的樣子、慌張地說:「像我們可以找太太的丈夫、兒子的媽媽等等的來當過戶成交或的人啊!」
貢帝得聽完那警察仲介的話,陷入了思考之中。
他思忖著這個幹過警察的人的靈活手腕,同時他也有些訝異這個曾經的警察竟如此的視法律如泥糞。
對這發生的又急又快的一切,貢帝得沒得到足夠的時間仔細想想,因此顯得有些猶豫,整個人陷入了呆滯之中。黃嵐看見這樣,就敲起邊鼓來。
「趁現在有好價錢賣是對的。」黃嵐說。
徐力華、黃嵐和那個警察盯著貢帝得毫不放鬆,貢帝得感到眼前的這些人都十分陌生。那個警察貢帝得原本就不認識,陌生感是不用說了,但詭異的是,現在連徐力華和黃嵐都讓貢帝得覺得距離十分遙遠、相當陌生。
他們曾經在一起工作了好些年的光景呀。是環境使他們變得陌生,還是貢帝得原本就從未認識過他們呢?他們被貢帝得看到的一直是一副副的面具。
貢帝得躊躇了一會後,在文件上簽下他的名字。
黃嵐他們三人一拿到貢帝得的委託後,立馬告辭。他們一夥人離開貢帝得家後,貢帝得呆呆地一個人坐在那張從IKEA用機車搬運回家的小沙發上。他的手在沙發上遊移著,他好奇著他手所撫著的那一塊乾涸血漬;「奇怪,怎麼這兒會有血呢?」。
他毫無頭緒。
到了當天晚上,仲介公司的人來電話說:「房子成交了,買方已經把錢全部匯進戶頭。」
他上網把他戶頭裡的錢匯到黃嵐的戶頭裡。
然後,他懶懶地賴在那張小沙發上,一覺睡去,醒來時,已是隔天近午了。他醒來時,屋裡靜悄悄的,他把陽台的落地窗拉開,十分鐘後,原本一片闃靜被打破,噪動感從外面、穿過陽台,由馬路上傳來。一陣嘈雜聲。
貢帝得走到陽台,探著街道。
貢帝得家樓下的街道聚著一群人。他看見他的鄰居都聚在那;一夥人團團把年事已高的半仙圍在中間。
貢帝得披了一件薄外套、匆匆下樓。他撥開團團人群,擠到內圍。
「說什麼我阿嬤會康復,結果她橫死在鐵軌上,被火車撞死,你根本就是騙人,還錢來。」一個年輕人戴著一頂鴨舌帽、指著半仙說著。
半仙看著那年輕人沒答腔,倒是他養的那頭黃金獵犬兩眼瞠大死盯著那年輕人;牠的毛都豎起來了。
那個年輕人看半仙沒說話,怒氣沖沖地向前想推他,被站在一旁的婦人攔了下來,貢帝得認得她,她是住大廈五樓的劉媽媽、平常喜歡摸個兩圈麻將。
「不要這樣有話好說。」劉媽媽的一個矮胖身子擋住了那年輕人的去路。
「還有什麼好說,他收了我們家五萬塊,告訴我們一個離譜的事情,他要我們去燒香拜拜,去請一尊地藏王菩薩回家供奉,結果我們請完後要回家,地藏王菩薩就在交道上起火燃燒,我們棄車而逃,車子就這樣卡在平交道上,我阿嬤來不及逃跑……」那年輕人講到一半倏地眼淚掉下來、話就因此止住了。
人群忽然沈靜下來,氛圍有些詭譎。
一直沈默著的半仙此時突然伸起他那隻有著黑色蒼斑的手;他搖著手、氣若洪鐘地說:「你們這在說什麼鬼話,我可從來沒強迫你們給我算命,是你們自己來找我的,怎麼如今在這兒搞清算鬥爭呢?」
看著那個咄咄逼人的年輕人手上拿的那幅遺照,貢帝得感到有些眼熟。
貢帝得記起來了。
是那個說她頭七了、要貢帝得把她撈出來的婦人。
「她不是早就死了嗎?」
貢帝得感到一陣涼意從腰間沿著背脊往上爬上後腦杓。
「我的阿嬤原本好好的,卻被你的一席話給害死在鐵軌上。」
「先生,你這樣說可不公平,一切是願著上鉤。」
「你倒是把責任撇得一乾二淨。怎麼你叫我們去請的地藏王菩薩會在鐵軌上起火呢?」
「你們請的那尊地藏王菩薩還在嗎?」
「已經隨著我阿嬤葬身火窟了。」
「嗯……你們請到的並不是地藏王,而是地葬王。」
「你說什麼?」
「地葬王,埋葬的葬。祂把你們的阿嬤給送走了。」
「什麼!」那個年輕人幾乎就要跳起來。
「時也、運也,命也。這天意,是不能變的。」半仙說。
年輕人的一隻手握圈的緊緊的、正抖動著。
「什麼天意不能動,我們就是相信人定勝天才去找你。」
「人定勝天?我從來沒有這般想過,我也從來不以此宣稱,更進一步說,我甚至是認為恰恰相反。」
「你……」那個年輕人滿臉通紅地。
而不止那個年輕人;一時之間,大眾也喧嘩起來,紛紛議論著半仙的言語;什麼江湖術士、騙錢的聲音此起彼落。
只看見半仙緩緩地把手舉起來。
「如果,人定勝天,那我就真的是在胡言亂世、妖言惑眾,因為未來似乎都可變嘛,不是嗎?那我還預測些什麼呢?」半仙說:
「而正因為未來是不可變的,才有我的所謂的預測不是嗎?」
半仙的話讓喧嘩的一夥人頃瞬間又靜下來。
「所以你是說,你只是在預測是嗎?」貢帝得插口說。
半仙微笑地看著貢帝得。
「你說的差不多是真理。」
「差不多而已?」
「是,是差不多而已;正確的說,是『猜測』罷了;神的旨意哪能隨便被洩露?」
貢帝得有被當頭棒喝的感覺。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身為人就這樣順其自然,什麼也不做嗎?」
「那是你說的,我可沒說。」半仙把領子扯了一下,繼續說:「人當然要為自己不可知的未來而努力,但努力不一定就會達成什麼人所想要的結果。你當然可以努力,就像他們為了他阿嬤的病痛而來求救於我,便是一種努力。」
「但只是努力而已,不要去奢想其結果,一切仍是不可知的。」半仙說完,挑了挑眉。
「那你為什麼收我們的錢,又為我們預知那些奇怪的事?」那個年輕人整個人要撲過來,劉媽媽拉住了他。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半仙說。
「江湖騙子!」那個年輕人又想撲過來,這會兒連貢帝得都加入了拉扯的行列。
「隨便你怎麼叫。」
「你好歹把錢還給他們吧。」劉媽媽忽然插口說。
「不……」半仙忽然倒下,他的話方到一半、正在嘴邊打轉著。
貢帝得蹲下身拍著半仙,觸著他的心臟處。
「來快幫忙!他沒心跳了!」
大夥面面相覷,竟無人蹲下身幫忙。
那個方才還怒氣沖天的年輕人忽然就拿起手機,只聽見他對著手機筒叫著:「我們這兒是平安路五十巷五十號,有人昏倒了!快派救護車來!」
眾人火速地奔向最近的醫院。
從救護車下來後,半仙被急忙地推進急診室。
貢帝得在醫院的走廊上來回踱步著;自從他的父母過世後,半仙就以一種父親一樣的角色照顧著他。貢帝得都叫他叔叔。
「嗨!」有人從貢帝得的背後輕拍了一下。
貢帝得後頭一看,是好久不見的潘秀花,她剪了一頭短髮、拎了一個看來有些誇張大的袋子。
「嗯……好久不見。」
「是啊……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叔叔被送到急診室了……」貢帝得眼珠子轉動著,將視線聚焦在潘秀花的右眼眼眶周圍;她的眼睛彷彿是被攻擊了似的。
「那妳又怎麼了呢?」
「沒……事……」潘秀花捂住右眼、把頭撇向一旁。
「喔……那妳怎麼會到醫院來?」
「……嗯,我來看醫生。」
「妳怎麼了嗎?」
潘秀花忽然把他摀住右眼的右手放下。
「我來驗傷。」她說。
「驗傷?」貢帝得睜大了眼睛。「妳被誰打了?」
「我丈夫。」
「妳……結婚了?」貢帝得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他打妳!」
「嗯……」潘秀花輕輕地點著頭。
貢帝得眼掃了四周,有一張四人座的長條椅空在那,他用手指著那椅子、引領潘秀花去坐下。
頭髮有些油膩、眼珠子滿是血絲,他看見她的上衣領佈滿著污垢、看來憔悴、蒼老,一點也不像昔囊那個在辦公室裡叱吒風雲的女強人。
半仙還在隔著一道牆的另一邊急診室裡做最後的努力;牆的另一邊潘秀花坐定後一直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她把她的那個大袋子隨意地放在腳旁,裡面有一堆標示著MLB網站的面紙包。
「妳去派發面紙包廣告品?」貢帝得指著放地上的袋子說。
「公司倒閉的事你知道吧?你被遣散後沒多久,他媽的公司就關門了。」潘秀花聳聳肩、嘆了口氣說:「沒辦法,總要生活下去吧,年紀這麼大了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好工作。這事是餬口飯吃。」
「我知道,前些天,黃嵐和徐力華有來找我借錢。」
「借錢?他們也向我借了一筆錢。」
「妳不是跟他們不合嗎?」
「人總有慈悲心,我也不知我自己是怎麼了,我那天是怎麼佛心來著竟會把錢借給他們。那你借了嗎?」
「借了,是賣了房子的錢。」
「唉呦,真是糟了,他們不會還了,他們今天一早的班機飛到澳洲去了。」
「嗯……?」
看這眼前的人一點也不緊張,潘秀花納悶了,這傢伙在幹什麼呢?怎麼他會是這種反應呢?她眼中滿是狐疑。
「你一點不緊張?」
「我要怎麼緊張呢?他們走了便是走了,我再怎麼緊張都沒用。」
「那些可是你的身家耶。」
「那又如何呢?」
「噢?」潘秀花看著貢帝得,一副不知如何接話的樣子。
「我珍惜我的朋友,我借出那些錢時,便沒有再想歸還這件事了。」
「對你的這種異乎常人的情操,我無話可說。」
「風動、幡動,我心不動。」貢帝得說。「倒是妳,還好嗎?妳的眼睛……」
「我很好,他已經付出他應得的代價。」
「什麼代價?」
「我……我把他殺了。」
「妳殺他!」貢帝得從椅子上站起來。
潘秀花看著貢帝得的模樣忽然噗哧一笑。
「我開你玩笑的,別當真,但我是離開他了,他真的傷害我。」
「我覺得好混亂,妳是來勸我不要借錢給黃嵐的沒錯是嗎,怎麼如今我們會講到這些事?」
「這陣子事情真的蠻多的,我都不知如何應付了;我的公司倒了、我的婚結了、我的婚也倒了,我還被黃嵐他們這兩個傢伙騙了一堆錢。」
說完,潘秀花嘆了一口氣,「這年真難過。」
貢帝得看著一片藍天,開口說:「是呀,快過年了,我的父母的忌日也快到了。」
「從沒聽你說過你的父母,他們是怎樣的人啊?」
貢帝得沈默了好一會、原本晃動著的腳停住不動。父親生前總叫他不要抖腳。說男抖窮、女抖賤。
「他們是好善良的人。」他說。
「需要幫他們買些保險吧!」潘秀花說。
買保險?聽到保險兩字貢帝得這才意會過來,原來,這就是潘秀花突然問起他的父母的目的;潘秀花向來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怎會那麼熱情的關心起他的家人呢。貢帝得以往在公司很少談論自己的家庭狀況,所以,以前公司那些人對於他的家庭狀況大概也都沒什麼瞭解,除了人事部門,沒人知道他的父母都死了。
賣保險!潘秀花是來賣保險的。貢帝得在腦海中轉著周遭之中誰有保險誰沒保險的事。轉來轉去,沒什麼頭緒。
「可是我父母親都已經過世了。他們的保險金我早領了。」
「那你呢,你有保險嗎?」
「我有,我父母親還在的時候,就已經在保了。到現在已經繳費繳很久了。」
潘秀花的臉倏地垮下來,像是寡婦死了兒——沒指望了。
隔了一會,潘秀花說:「阿得,你知道的我們以前的公司倒了,我父親還在住院,我有一個小弟、一個小妹還在唸書,都是需要用錢的……我不能沒工作呀!」潘秀花說著,眼淚瞬間撲簌滑落。
「所以,妳需要收入。」貢帝得說;潘秀花頭點如擣蒜。
看著一個昔日的女強人,如今為了五斗米折腰的模樣,貢帝得心中有萬分感慨。
思緒萬分牽扯,急診室的燈熄滅了。
一個醫師從急診室裡走過來,向貢帝得說,半仙目前已脫離險境,但須住院觀察,叫貢帝得去幫半仙辦住院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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