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貢帝得的眼球在眼瞼裡滑動了一下、然後他醒來,他覺得眼前警官陌生至極,而在他和警官之間似有一片霧遮蔽著眼。他想伸手撫去那層霧,卻是連抬起手的力氣也無,手抬到一半又跌落下來。
「gGecBBHiFE」警官在說話,他盯著貢帝得。
「你說什麼?」
「gGecBBHiFE」警官又重複了一次。
只是貢帝得仍然聽不懂。但貢帝得從他上揚的語音聽出來,那人似乎是在問自己一個問題。
貢帝得的耳邊四周有一種啵啵啵聲音在不斷地響著。他的眼睛轉了轉,他發現,不只在前方,他的四周似是被一層物給罩住了。凝住的霧。
透明的霧。
貢帝得想起了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裡太空人所穿的太空衣上頭那一個罩住頭的玻璃罩子。
過了一陣子,貢帝得終於有了些元氣,他再次伸出手碰觸那層薄霧似的罩子。只見那罩子就像氣泡一樣隨著他手指的滑動而跟著扭曲、變形。貢帝得心想著:這是什麼玩意?
「gGecBBHiFE」警官又重複了一次。
貢帝得的眼神穿過那層薄霧似的東西,說了句:「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說著,貢帝得又把四周的環境大致地掃視一遍。
除了那個警察,另外還有兩個人,包含貢帝得,共有四個人在這兒。
除了貢帝得之外,那三個人中還有一個人也是被一層霧狀的東西包圍著。
他們一同在一個白色的屋子裡,應該是屋子——是不是屋子貢帝得也不確定。
貢帝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隱隱地從潛意識裡浮上心頭。
爸?
思念。
疑惑。
不解。
所有的思緒一下子一湧而上。
頭七那天,據說死者會回來看家人。
你回來了沒?
我想你的那天,在那個小栗離開我的那天。
你回來了沒?
在我做惡夢的那天、無助的那天。
你回來了沒?
父親。
八八。
我的八八。
「得得。」貢帝得看見父親的嘴巴張開,似在說話。
「頭七是女兒七是回去看女兒的,你是男的呀。」
確定了,這是父親的聲音沒有錯。聲音有回音,好像就是從整個薄霧層傳送出來的。
「不是的,八八,你搞錯了,頭七是由我這個作兒子的負責的。」
四周的環境是一片令貢帝得說不出的寂寥與荒涼,方才貢帝得以為他們一夥人是在一間屋子中,但經過一段時間觀察後,貢帝得發現他剛才以為的白牆其實是一片的無垠延伸、冰霜的白,漫無天際地向遙遠的地方展去。思緒混亂的人,在這兒肯定得以徹底地澄清。
「我在哪?」貢帝得心忖著。
「我們地球人應該是稱這兒叫冥王星。」貢技的聲音又從薄霧層裡隱隱地帶著回音散透進耳裡。貢帝得滿是驚訝,他剛剛只是在心裡想而已不是嗎?
「不要驚訝,我們地球人在冥王星這兒,不用說任何話,只要你想著,便能把訊息散播出去。」
貢帝得睜大了雙眼。
「父親,你怎麼會在這?」
「說來話長,你先不要問。」
他眼見的一切、耳聞的一切,都是前所聞所未聞。
他只記著半仙告訴過他的冥府十宮,但從沒聽過什麼冥王星的事情。
「逝者一七/冥府第一宮,泰素妙廣真君,秦廣冥王;
逝者二七/冥府第二宮,陰德定休真君,楚江冥王;
逝者三七/冥府第三宮,洞明普靜真君,宋帝冥王;
逝者四七/冥府第四宮,玄德五靈真君,仵官冥王;
逝者五七/冥府第五宮,最聖耀靈真君,嚴羅冥王;
逝者六七/冥府第六宮,寶肅昭成真君,卡城冥王;
逝者七七/冥府第七宮,泰山玄妙真君,泰山冥王;
逝者百日/冥府第八宮,無上正度真君,平等冥王;
逝者周歲/冥府第九宮,飛魔演化真君,都市冥王;
逝者三年/冥府第十宮,五靈威德真君,轉輪冥王。」
逝者二七/冥府第二宮,陰德定休真君,楚江冥王;
逝者三七/冥府第三宮,洞明普靜真君,宋帝冥王;
逝者四七/冥府第四宮,玄德五靈真君,仵官冥王;
逝者五七/冥府第五宮,最聖耀靈真君,嚴羅冥王;
逝者六七/冥府第六宮,寶肅昭成真君,卡城冥王;
逝者七七/冥府第七宮,泰山玄妙真君,泰山冥王;
逝者百日/冥府第八宮,無上正度真君,平等冥王;
逝者周歲/冥府第九宮,飛魔演化真君,都市冥王;
逝者三年/冥府第十宮,五靈威德真君,轉輪冥王。」
這兒是半仙所說的第幾宮?貢帝得沒說出任何話,只是心裡想著,但縱然如此,他所想的問題的答案立刻從包裹著他的薄霧層中聽見散透出來。
「這兒還稱不上什麼宮,所有的宮皆不在這兒。」
「那這兒怎麼謊稱為冥王星呢?」
「不要用謊這個字,他們從未曾自稱冥王星。那名稱是地球人自己搞出來的玩意。」
這時那個警官忽然伸出手觸著貢帝得的霧層;貢帝得下意識想躲開,但被一層霧包裹著,他能躲到哪去?貢技見狀,向貢帝得使了一個眼色,示意著貢帝得勿動。貢帝得因此安靜不動。
片刻後,那個警察把手縮回去。
「&&。」
「父親,他說什麼?他不能意會我腦袋所想的東西嗎?」
「不能,因為他不是來自地球;&&,他是說你來自地球。」
「他怎麼知道?你有跟他說過?」貢帝得的眼神向貢技探詢著。
四周一遍寂寥,冰霜皓白,像是一片槁死的世界。
那個警官彷彿知道貢技正在為初來乍到的貢帝得做冥王星球導覽,他只是抱胸、靜靜地站在一旁,沒再有任何動作。
「他透過觸著你的霧層就知道了;你醒來一陣子了,腦中所有轉過的念頭都會被釋放到霧層裡,所有的資訊都是。只要你想著什麼,那些訊息就會被釋放到薄膜層中。」
貢帝得睜開大眼、將身子繞了繞——這個神奇的玩意。
「那,我怎麼會在這兒?」
「因為,你死了。」
「我死了?我死了,我又怎麼會在這兒?」
「因為你還有冤孽。」
「冤孽?」
「屬於地球的俗事、情緣。你修得不夠!」
貢帝得看著他的父親,想著小栗和「失落了靈魂」。
修。
「沒錯,是她們。不過事實上,其實只有一個人,她們倆其實是同一個東西。」
「嗯?東西?」
「你的存在和她們的存在是一體的兩面,你其實也是她們。」
貢帝得沈默著。貢帝得的思考能力墜入一片空白的無垠世界,貢技也感受不到貢帝得此時此刻的想法。
「我是什麼存在?」貢帝得經過一番心理交戰迸出這個想法。
「嗯,好問題。」
「你在地球上的軀殼應該已經開始腐化,這是指若幫你處理後事的人是用土葬的話;而若是他們幫你用火化的話,所謂的你,便已是一坯粉末了。」
「就像半仙交代的那樣,塵歸塵、土歸土?」
「沒錯。」
貢帝得和貢技兩人用思考交談著時,那個警察一直站在一旁打量著他倆。
此時,雪白無垠的四周、貢帝得的一點鐘方向,突然像是有塊什麼東西掉落在地面上。
「嗯?」貢帝得帶著疑惑看著那個方向。
「那是新被傳送到此地的物件。」
「物件?什麼物件?」
「任何物件,得去瞭解才知道是什麼物件,或許也是『&&』吧!」
「父親是說,那是地球人?」
「還不知道,得去瞭解,也有可能是月陰物或是任何其他本太陽系裡的東西。」
「月陰物?什麼是月陰物?」
「就是月球上,永遠背對著地球的那一面上所生存著的物體。」
「月球的另一面那兒也有人?那兒陽光照不著能住人?」
原來地球之外真的還有人;貢帝得又擠出一段思緒。
「我沒有說那兒住的是人;基本上,只有我們地球上才稱呼我們這『樣子』的生物是人,別的地方,幾乎都不這樣稱的。」貢技在傳達時特別加重了樣子兩個字。
「而且,你忘記了嗎,我們曾經一起去過地球上的科學博物館,你記不記得,有些生物連在硫酸中都能存活,生物的生存何其奧秘,不見得是你所以為的陽光、空氣和水,才能令生物存活。」
貢帝得點點頭。他眺了眺四周、再點點頭,心想,「是啊,更何況這裡還是冥王星呢!是冥王星!」
這時,那個警察推了包裹著貢技的霧層一下,霧層受到外力刺激,頃刻間有些像哈哈鏡般的扭曲著。
「他叫我們走。」
「去哪?」
貢技朝方才跌落物品的地方望去。
貢帝得整個身子緩緩地被那個泡泡狀的霧層抬騰昇起,它一瞬間便著載貢帝得到方才物品墜落的地方。
「潘秀花!」
貢帝得驚呼著;那側躺在地上的人,不就是潘秀花嗎!
那些警察其中的兩個把那人扶了起來,貢帝得因此看見了那人剛剛因被壓在地板上而看不見的臉的那一面。
她是誰?貢帝得心裡想著這真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議;那人的另一面竟是小栗。
宋小栗?
然後,那兩個警察把那個東西轉了一個角度正對著貢帝得。
「這是什麼東西?」貢帝得忖想。
「這是你的執念。」
「&&」那個警官又說話了。貢帝得依然聽不懂。
「//&&」貢技把頭轉向那個警察說著。
什麼?貢帝得疑惑地看著貢技。
「『//』的意思是:不是。『//&&』就是:不是地球人。」貢帝得的薄霧層中傳來貢技的聲音。
那些警察中的其中兩個,很快的就把那個令貢帝得搞不清楚那是什麼東西的「//&&」甩上肩膀。
貢帝得和貢技在空中漂浮著,而那三個警察則是快速地行走著,不到一縷煙散的時間,他們一夥就抵至一座森冷的構築物前。那是一堵牆,皎潔到無暇。
那個帶頭的警察從他的腰間抽出槍,朝空射擊、槍聲在闃無的天地間迴盪。
而座落在眼前的那堵似牆的玩意,頃刻間,就像尼加拉瓜大瀑布水洩下、水銀洩地似的崩塌在貢帝得的四周;那是一顆顆冰晶似的水滴狀物。
「原來剛剛所看到的是片水幕。」貢帝得心想。
「不,那是水銀!蝕骨化魂的水銀。」薄霧層中又傳來貢技的聲音。
水銀,那可是有毒的。
水銀洩地後,背面的景觀,貢帝得實在不知用什麼形容詞去形容。
縱。
橫。
縱橫。
橫縱。
交織著。
古今縱橫。
那神奇的景觀近在咫尺,往前跨個幾步應就是仙境,只是遺憾的是,橫亙在前的是那水銀洩地後所形成的大圳,切割了往前的道路;那大圳彷彿護城河般地包圍了眼前古今縱橫的景觀,令生靈難以越雷池半步。
「來者何人?欲過克隆河。先報上名來!」
一名壯大的漢子就在河旁喊著。他堵住那一座橋。橋前碑上寫著奈何橋。有三隻身形高大的獠牙動物正在橋上打轉著。
半仙曾說過這座奈何橋:它是經十殿閻羅後,欲投往新世界的橋樑。那麼,前方就是新世界囉?
「不是。」貢技的聲音又從外導入貢帝得的薄霧層中,他還叫貢帝得靜心、不要胡思亂想。
「那兒是十殿閻羅,就在那古今交錯的後方。」貢技說。
貢技說完後,一陣騷動。
「卡倫!」那個警察亮出一面閃著藍色光芒的三角盾牌朝著那人叫著。
「原來是牛頭,你們來繳交東西是吧?」
「這些都是貢品。」那個警察指著貢帝得和被夾住的四面人。
「怎麼他是醒著的?」
那個警察卻雙手一攤,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樣子。「我也不知道,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罩住忥層了。」
「難道他還保留著星球記憶?」
那個警察看著貢帝得,又看看貢技:就以剛剛貢帝得和貢技的「對談」來看,卡倫的問題答案無疑是肯定的。但他也不知道這個來自&&星的傢伙為何沒喝上一舀忘情水。
那個警察看著卡倫、點點頭。
「這個傢伙沒喝忘情水、還有原始的星球記憶,基本上,這事是違反規則的,但是有規則必有例外,我在這兒只負責擺渡,其餘的事,我不想管,既然你們已經來到這渡口,我就渡你們過去,但是,我會先發出『確魂證』給三千垓大世界,若在這擺渡的途中,我被通知這傢伙是偷渡來冥王星的,那……」卡倫瞪著貢帝得說:「我會毫不客氣地把他甩進這克隆河。」
滔滔的克隆河水和卡倫眼中閃爍出的邪氣,交織混成一片。
貢帝得撇過頭看著克隆河,河中一頭暴龍正從水中探出頭來。
「訊息似乎已經來了,」卡倫指著水中那隻暴龍說著:「抱歉,牠,來警示我,此時,你們還不能通過克隆河,你們必須接受考驗……」
說完,卡倫意味深長的目光掃視著眾人。
「考驗?什麼考驗?卡倫,你不要開我的玩笑了,我是在執行公務!」
「牛頭,這可不是件小事,你已違反冥王星律令;你不可以把一個尚有記憶氣息的生物體帶到克隆河、奈何橋這兒來的,我沒有你們擊散、把你們化做煙塵,已經是網開一面了;我已經算是給你牛頭留夠多的情面了。現在,我給你們一條路走,你們若能解開那道億萬年來無多少物種能解開的習題,我便渡你們過克隆河,但若你們不行,哼,你們便等著被牠們給吞沒吧。」卡倫狠狠地瞪著一夥貢帝得他們這一夥「生靈」,然後又看了看奈何橋上和克隆河裏的生物。
「習題,在哪?」貢技問。
「那!」卡倫指著奈何橋前那另一個不是刻橋名的橋墩前碑。
貢帝得看著那橋;它正閃著七彩的光芒迷離的氛圍,分不清是邪,或是正。
夫、妻、子、女與狗欲渡河,船一次只能載兩人,狗也算一生靈;若妻不在夫會打死妻與前夫所生的女,夫不在,妻會把夫與前妻所生的子弄死,夫妻都不在,狗會咬死小孩,如何讓全部的生靈安全無恙地渡河?
只有夫和妻會划船。
渡河次數不限。﹍﹌﹏
解開此題者,職守此橋的渡者需無條件將其等擺渡過克隆河。 釋耶阿 上
一夥人站在碑前發楞著。
過了半晌,牛頭說,這是一道無解的問題。
「無生靈答對過,我們等著化做煙塵吧!」牛頭邊說著,邊一屁股坐到皎白的地上。
「﹍﹌﹏
」這是什麼字呢?貢帝得忖著。
卡倫一直瞅著貢帝得,看貢帝得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卡倫晃動著手,然後把手撫著貢帝得的薄霧層。
「看來,你也是一個凡夫俗子嘛,所有生物體該有的問題你一樣不缺,究竟是何原因你能通過乙太的隔絕而意志清醒地來到冥王星?」卡倫邊說、邊意味深長地瞅著貢帝得。
一剎那後,「這塊不知道是什麼。」卡倫指著﹍﹌﹏ 說。
說完,卡倫看著那一夥物體,搖搖頭,「你們大限將至。你們有三天時間作答。若答不出來,你們將被這克隆河給吞沒,永恆地成為煙塵。」
然後,卡倫遁入湍急的河水中,再出現時,看他已站在暴龍的頭頂上,而暴龍正在往水中沈沒中。
再不消一會兒,卡倫和暴龍在眾目睽睽中消失。
眾生在河畔坐下來、一籌莫展。那是一道無解的題目。
此時,貢技說:「題目少了一個會划船的僕人。」
眾生紛紛將目光投向貢技。
一般的題目是有三個會划船的人,包含妻、夫與僕人,而僕人看狗,若僕人不在,狗咬眾人,妻不在,夫打女;妻也會打子,但這題目的勢頭完全不一樣。
牛頭聽得津津有味,忙點頭。「你說的題目,要怎麼解?」
「約莫在地球上的最後十年前的時間點,我曾參加過一場婚禮,新娘團出了一道題目要考新郎。」貢技說。題目是這樣的。
有一對夫妻,他們兩人都是離過婚的,他們分別和他們的前妻、前夫各生一男、一女,子是夫與前妻所生,女是妻與前夫所生。夫妻各懷鬼胎,都打算讓自己的血緣孩子接掌家業,於是都視對方的前段婚姻所生小孩為眼中釘;因此,當夫不在時妻會打兒子,反之,當妻不在時夫會打女兒,而若僕人不在,那條狗會咬人、除了僕人任何人都咬,只有僕人能威嚇那條狗。
有一天,他們要渡河。
船一次只能搭載兩人,狗算是一人,而只有夫、妻和僕人會划船。
新郎被考問的問題一樣是如何讓他們全部都要安然地渡河。
貢帝得坐在一顆石頭上,把玩著從半仙身上取來的那把瑞士刀,凝視著湍急的克隆河水。這還真是一個古怪的家庭。
而這似乎也是一個無解的問題。
貢技拾起一顆石頭,在白垠的地上畫出一條深陷的地線。他說,那是河。然後,他把眼睛瞥向一旁的滔滔克隆河。眾生也隨他看著河面,而當眾生再回過頭時,貢技已經在地上劃好了那個古怪家庭的成員;眾生看著他,等著解答。
首先,父先把子擺渡到彼岸,父回此岸;
然後,母載父過去彼岸,母回此岸;
然後,僕人載狗過去彼岸;父再開船回此岸接母一同回彼岸。
然後母親再回此岸載女兒至彼岸。
如此而已。
眾生一時難以理解竟是這麼地簡單。如此而已?
於是眾生紛紛看著貢技。
「沒有問題,就是如此而已,但那個問題不一樣!」貢技指著橋墩上的碑說著:「那道題目是無解的。」
「或許,並不是無解,只是咱們想不出答案罷了。」貢帝得邊說著、邊用那把拆半仙遺書的小刀在地上攪弄著。
他在想著石碑上的那一道少了一個僕人的題目;那彷彿無解的習題。
眾生六神無主之際,遠處一陣銀鈴聲紛沓而至。而同時,貢帝得也瞥見那克隆河水由地上往天際竄。
克隆河剎時消失無蹤。
而就在同時,水銀的落瀑則在貢帝得他們一行生物的另一邊又再次宣洩下。
「我們是這個太陽系的守護者。在太陽系的最外圍護衛著地球及其他本太陽系的星球。」一道陌生的聲音從貢帝得的薄霧層中傳出來。
貢帝得看了看那個警察,只見他的口中唸唸有詞,剛才是他的聲音沒錯。怎麼那個警察他已經會講地球人&&的語言了嗎?
「不,他並不會講,只是我們現在已經處在三大千世界中了,所以,所有的語言、文字在這兒都會被自然的轉化,變成一種你個人所熟悉、能識別的意念。在其中間不會有任何落差,就像是即時翻譯一般。」貢技說。
貢帝得嘴微張、沈默下來。「我們過克隆河了嗎?」
「嗯,可說有、也可說沒有,克隆河是條變動之河。」
貢帝得忽然想起那條在中國新疆的塔里木河。
「好一個及時翻譯系統!」貢帝得正忖者,忽然聽見水流聲,他回頭一看,那道高不見頂的瀑布又再度宣洩落下。遮蔽了外面那一片漫無天際的皎垠。
貢帝得等一行生靈已在克隆河的另一邊了。
剝!
一個聲響。
貢帝得發現罩住他全身的薄霧層破開了,他感到刺骨的冷在侵蝕著他的軀殼。
那個身份、來歷不明的東西被那兩個警察粗魯地甩在地上。貢帝得看見了那「東西」轉動中的頭的後半部;那是一張男性臉,但左右卻不對稱。貢帝得再仔細一看,發現那左半張像是黃嵐,而右半張臉宛似徐力華。
然後,那個帶頭的警察朝那兩個挾著「東西」的警察中的其中一個使了一個眼色;那個被使眼色的警察在點點頭後,往一點鐘的方向奔去,遁進、消逝在光暉中。
貢帝得心想,這人真奇怪,有四張臉;或者,他不是人吧!
正在思忖著奇怪的事的時候,貢帝得聽見一股聲音;那是他十分熟悉的聲音。
那是誦經聲。
地藏王菩薩本願經。
「我觀是閰浮眾生,舉心動念,無非是罪。脫獲善利,多退初心。若遇惡緣,念念增益,是等輩人如履泥塗,負於重石,漸困漸重,足步深邃。若得遇知識,替與減負,或全與負。是知識有大力故,復相扶助,勸令牢腳,若達平地,需省惡路,無再經歷。」
經聲從四面八方湧進貢帝得的耳朵中,在腦海共振著。
貢帝得覺得有一種祥和的感覺。
誦經聲方落,一道金色的光芒從貢帝得前方的空中灑下,霎時,蓬篳生輝,冰冷的空氣溫度似乎一刻刻地正往上爬升著,氛圍正在轉變著。
貢帝得的眼睛一時片刻不能適應這道光芒,他眨眨眼,等眼睛適應了那些強光後,隱約之中,貢帝得見著了一個人。
光芒照亮了整個銀白世界,霎時間,眾人紛紛撲倒在地。含苞待放的花兒一下子綻開了、彩弄繽紛。
貢帝得無法分辨來人是男是女。
「你們這些人迷失了方向是吧?」來人的說話音調不慍不火,像似清晨的朝露般清靜。
「是。剎菩。」那個警察撲在在地上、微抬起頭、以一種卑微的態度說著。
那被叫剎菩的人似乎對那警察的話充耳不聞,眼睛瞥了瞥貢帝得,貢帝得這才知道原來是在詢問自己。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貢帝得說;低沈的語氣反應了貢帝得對這個人的第一印象是不好的。
「你的語氣還滿衝的,你一向如此嗎?」
貢帝得想了一下,不,他自己並非一向如此的,他變了好多。
「不要胡思亂想。現在我們已經在三大千世界內,所有腦海中的想法都會被『失重力盾』給驅掃出來公諸於眾。」貢技忽然插嘴說道。
「失重力盾?」貢帝得問。
「剛剛我跟你說過了,你不懂嗎?」貢技說時看著貢帝得,發現貢帝得一臉呆滯,於是貢技搖搖頭說:「現在沒時間再跟你解釋,有時間我再跟你說。」
霎時閃過腦海的念頭縱然吉光片羽,但仍然躲不過這冥王星上的「失重力盾系統」,一下子,所有在場的不管是來自地球的&&人類或是什麼樣的生物都已經領略、知道了貢帝得的心裡想法。
「我想,有些東西適合混亂,有些&&也是。」剎菩說著,瞥了貢帝得一眼後,轉頭看著被拋在地上的那個四面人。
「這是什麼東西?」剎菩問那警察。
那警察一直跪在地上,此時,他微微地抬起頭來。
「報告剎菩,若由這傢伙的那顆頭來判斷,應該是&星上的牽連物。」
「秦廣呢?怎麼還不見他?通知玄冥宮的秦廣沒有?」
「已經通知了。」那警察囁嚅著。
「通知多久了?怎麼還沒來呢?」
「報告剎菩,大概有一剎那的時間了,報關還沒回應訊息回來。」
「這傢伙被降級了怎還不知悔悟。」說著、剎菩把頭轉向一點鐘方向。
一點鐘方向出現一道金色的光。
「誰不知悔悟啊,又是誰被降級呀,我是被派來接閻羅的,」突然一陣洪鐘似的聲音鑽進貢帝得的耳朵:「你的降級說是在誰說啊?閻羅嗎?」
「我說誰,誰心裡有數。有些傢伙就是不辦正事,專搞些斜門歪道的就是指他。我還以為我們真請不動你不秦廣王呢!」
來者身軀渾圓,一對招風耳正隨風搖擺著,正是秦廣王,他微微把手提起向被甩在地上的那個四面人。
而在秦廣王舉起的手中有一面鏡子,他把它正朝向那四面人不停地晃動著。
「不要跟我提閻羅!你的孽鏡能照出個什麼名堂?這玩意到底是哪來的?」剎菩指著那四張面孔玩意。
「你的話中充滿矛盾,你既以為我已照不出名堂,卻又問我這玩意是哪來的?」
「你廢話少說!這是哪來的!」剎菩乾咳一聲。
秦廣的招風耳動了一下,瞥了剎菩,對剎菩的兇狠樣沒什麼反應,視線又落回他手中的那面被剎菩稱為孽鏡的鏡子上。
「悲嘆、苦惱、違背誓言,這玩意無一不缺。」
「你忘了說一樣,貪婪。」剎菩說。
在場所有眼睛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四面人身上,不一會兒,那四面人竟甦醒過來。牠眨眨眼,微微地動了一下身子,便猛然站起。貢帝得目測,牠約有二尺高。
「&星上的物種該有的缺點,這玩意一樣也不缺,簡直就是&星上代表性的生物;這玩意是跟誰來的?」秦廣問著。
那個警察指著貢帝得。
秦廣王撇過頭,望向貢帝得,秦廣的一對招風耳晃動起來。
「你真是冤孽深重。四大悲哀你一樣不缺。」
「四大悲哀?」貢帝得說。
「就是悲嘆、苦惱、違背誓言,還有貪婪。這個玩意代表的就是這些事情。」
那四面人晃動著身體、怒吼著,那個警官從一旁射出一劑針,安安隱隱穿進牠龐大的身軀,牠倒下、發出一聲巨響。領域場間瞬間安沉下來。
「你最好把你的思緒控制好,別死到臨頭還不安分!」秦廣王怒喝著、兩眼瞪著貢帝得。
「我安分的很,可不是我在怒吼呀。」
「我剛說過,這玩意是跟隨你來的,牠便是你。」
「你說的一切可真是駭人聽聞,我恕難承受!」貢帝得說完,抿起嘴。
「正常。一般人都不會承認,不過這可由不得人。」秦廣說:「宇宙邊境已經派出大軍,準備前來緝捕你,你可以繼續嘴硬沒關係。」
「我不懂你說什麼?緝捕我什麼?我犯了什麼天條律例?」
貢帝得怒視著秦廣王,其他生靈在一旁面面相覷,一片死寂感的氣氛在空間中蕩來蕩去。
此時,剎菩伸出手,拍了拍倒在地上的玩意,那玩意被剎菩一拍之後,悠悠甦醒,然後緩慢地爬起、端坐在地上。
「你是什麼?」剎菩問牠。
「我是未竟事宜的總結。」牠的四張口所同時發出的聲音宛如四部合音。
「那你是誰?」
「徐力華、潘秀花、黃嵐、宋小栗。」聲音有高、有低,貢帝得可以分辨出那些昔日的熟悉聲音。
「你聽清楚了吧!」秦廣對著貢帝得說。
「我不知道眼前這一切是什麼,我也不知道我該清楚什麼。」
三大千世界中的氣溫似乎又往下降了些。
「你把地球上的愛恨情仇傳到了機械星球『嚭肢』,這就是你的罪大惡極。」
「嚭肢?」
「嚭肢星上的機械也就是你們地球人所說的植物,它們本是不可能會動的,但因為受了你透過網路的催情,現在已經都有意識;他們不僅會動、還有靈動力。」
「哈哈,這種說法何其可笑,這麼說來的話,地球上的網民不全部該死。」
「該不該,我不知道,但是宇宙邊境確實是因為這事找上你了,這事我卻十分清楚。」
貢帝得一臉怒氣、秦廣王也已經不耐煩。貢技出口打圓場。
「那我們該怎麼辦?」貢技問。
「你是誰?」
「他是他在地球上時的血緣父親。叫貢技。」剎菩說。
「嗯?」秦廣王有些訝異:「怎麼現在克隆河已經完全阻絕不了你們這些意識體了嗎?渡船夫卡倫在辦什麼事呢?」
「說什麼!」一陣宏亮的聲音飄盪在空間裡。
貢帝得一看,出聲的正是方才消失在克隆河裡的卡倫,方才河中那條暴龍也縮小了尺寸俯在他的一旁。
「你們擅自動用地藏王菩薩本願經經文的迴向力,使克隆河界位移,並因此使一班尚有意識的生靈進入三千大世界,觸犯宇宙律令,本座都還沒來得及追究你們的責任,你們倒是已經先做賊的要喊捉賊了!」卡倫說完,森冷的眼光掃了剎菩、秦廣王等一圈。
「哼,你說的倒好聽呀,什麼我們怎樣、又如何的。你呢,你這個守著橋、看著河的渡夫又是怎樣沒把這夥生靈推進克隆河中,而讓他們進到這三大千世界的。」秦廣說。
「我已經以萬年無解謎題困住他們,要不是你們擅頌地藏王菩薩本願經經文,天瀑不會重啟、三大千世界不會界移;如今這一切難道不是你們幹的好事。你們這一弄,只怕以後這中陰身區從此便不得安寧了,」卡倫說完,看向貢帝得和貢技兩人,然後說:「我看現在只能讓他們化成煙塵了。」
卡倫得眼睛瞬間化成火眼、一把烈火衝向貢帝得。
「慢!」說時遲、那時快,秦廣王火速把他手中的孽鏡拋在火柱前、攔斷了幻滅之火。
「他究竟是怎麼來的?」秦廣王問那警察。
「是從&星上的醫院直接傳過來的。傳來時他便具有意識。」
「&星的勾魂攝魄工作是誰負責的?」秦廣王問。
「是失落的靈魂。」剎菩輕輕地笑著說。
一絲尷尬的神情從秦廣王臉上閃過,他眉就快擠在一起。
「失落的靈魂,你知道的吧?」剎菩說著、一道不懷好意得眼神瞅住秦廣王。
秦廣王的神色詭異、似乎想說話又說不出。
氣氛凝結著。
「知道嗎?」剎菩又再問一次秦廣王、眼神步步逼近。
秦廣王仍不說話。
「是謐奇是吧?」剎菩說。
貢帝得想起他那條死在陽台上的狗。一旁的貢技觸動了貢帝得一下,要他不要亂想。
「你那被打回四惡道區的帶刀護衛、謐奇,專司&星上的記憶清除工作的『謐奇』,還記得吧?」剎菩說完,淡淡一笑。
秦廣王當然沒忘。
那個觸犯冥星通天大罪,想顛覆整個銀河系秩序的傢伙,就是謐奇。
謐奇原本是四號銀河系的護衛隊成員之一,因為在一場三號銀河系的##星麒麟物種率軍攻打四號銀河系的戰役中表現出色而被秦廣王賞識、進而向冥王星的不動冥王薦舉成功而一舉由不動生靈轉成自動生靈的化石。
秦廣王記得,觀音菩薩持不動冥王釋動令前來點化化石群成軍以對抗##星的麒麟軍團後,謐奇的表現的一路出色。他永遠記得,當以謐奇為首的靈石軍團擄回##星麒麟王後,他自己對謐奇那份不由自主油然而生出的那份惜才之情。
就是在秦廣王的保薦下,謐奇才得以免被再打回化石群、破例讓它成為動靈,秦廣王甚至進一步保薦牠成為他座前的帶刀護衛。
但後來,事情的變化實是出乎秦廣王意料。
成為動靈後的謐奇野心勃勃,在新就任的三號星系的主子離間慫恿下,謐奇被一步步建立起反叛思想、終而被驅動施行。
在洶湧的克隆河上游發源地就是不動冥王的神宮,九九星系連環的全冥日,謐奇先是趁著秦廣王在睡覺,取走孽鏡,利用那面鏡子的自行動力載運航行克隆河、逆河水而上,潛入不動冥王神宮、竊取不動冥王的不動冥王釋動令後,驅動百億萬化石,擊潰前來緝捕牠的冥王星護衛軍。
眼看謐奇就要成功盜取不動冥王釋動令遠走至五星系時,不動冥王緊急聯繫遠在&星上的地藏王菩薩,在千鈞一髮之際,兩王聯手催動萬宇神咒,霎時,飛天走石天地瞬間凝結,一場由謐奇引起的浩劫才獲得控制。
這件事情之後,冥王星因為被萬宇神咒的法力覆罩,從此便是寒漠一片、一片皎白;而舉薦出錯的秦廣王也遭到降級。謐奇則因為地藏王菩薩渡盡眾生的志願,被帶至&星,成為非動物、非植物、非礦物的一組一零序碼,專職&星上的勾魂引魄工作。
這一切秦廣王當然不會忘。
「記得你的帶刀護衛吧?你不會那麼沒感情的忘了牠了吧?」剎菩說著,冷冷的語調是已經接近冰點。
「那些都過去了!」秦廣王說。
「是呀,是過去了,過去的永遠也改變不了。」
「所以你再說這些要做什麼?」
「只是要提醒你,你是一個被降級的傢伙,做事還是請你認真點。」
剎菩把手舉起來示意那個警官把四面人架起來。
「諸位看看,這就是這&&的未竟事宜總體。」剎菩邊說、邊指著貢帝得。
「悲嘆、苦惱、違背誓言,還有貪婪,無一不缺。」剎菩的眼光掃視著眾人一圈:「牠是該被塵歸塵、土歸土的。」
聽著剎菩的話,貢帝得忽然想起半仙,但他旋即又想到,不能胡思亂想,否則腦中所思恐又會被失重力盾給掃蕩出來,思緒無所遁形。
只是,這會沒有任何神或什麼物種的說出他的心中話。
「糟了,」一個警官幾乎是連滾帶爬的來到眾生靈所在的廣場,「失重力盾被偷了」
一陣譁然。
秦廣王喝叱一聲。
剎菩眼神凌厲地怒視著慌張前來的警官。
「你是誰?」剎菩問。
「我是泰山冥王的座前帶刀護衛。」
「你們頭呢?」剎菩問。
「泰山冥王為了保護沈於泰山底下的失重力盾,和前來的三銀河系麒麟軍主子火拼,麒麟軍主子嚭肢一掌穿進我們主子的心臟……」泰山冥王座前帶刀護衛說到這停頓下來,似乎說不下去了。
「泰山化成煙塵了嗎?」秦廣王眼中噙著淚、說著。
「我們主子撐住最後一口氣,叫我前來請託大家幫忙追回失重力盾……」警官說著又停頓了一會,「主子目前怎麼了,我也不知道……」警官後面似乎還說了什麼,但已語氣已弱到聽不見。
「那些邊境防衛系統怎麼了,怎麼先讓這玩意竄進來沒通知,」剎菩怒視著貢帝得和貢技,然後轉頭看著撲在地上的那個通報警官說:「接著連三號星系的嚭肢率麒麟軍前來也毫無事先對我們警示?究竟怎麼了?」
「我們去克隆河口看看。」秦廣王說。
「我們也要跟著走嗎?」貢技問。
秦廣王臭著一張臉,沒說話。
「當然,目前本星已遭侵略,你們這些異星物種每個都有嫌疑,怎能放你們自由?」剎菩說:「你們看住牠們。」剎菩指示著那些警官。
秦廣王和剎菩帶著一夥生靈到克隆河口,看到的是一遍滿目瘡痍、一遍發熱的景狀,但令人感到荒涼得景象,卻閃耀著一片金光。
「我們的護衛河被加熱了,三號星系的麒麟軍是從哪兒弄到著麼多&星上的金屬元素?」剎菩說。
秦廣王若有所思。
「重要的,嚭肢是從哪兒弄來了火,加熱這克隆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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