６
警方持續性的搜索、盤查，被鎖定的範圍正逐漸擴大，鎖定範圍內有前科、犯案嫌疑的人，都已被逐一過濾，然而卻一無所獲，所有被約詢、調查的人，隨著清查也都被一一排除犯罪的可能；而隨著時間過去，又多增加了兩名被害人，其中一人甚至是個小學校六年級的小女生，只有十二歲。社會大眾、輿論要求儘速破案的壓力壓得整座警視廳都快垮下、支撐不住了。
警方根據各種訪查、鄰里各種通報及目前已發生案件的幾個犯罪地點的街弄空間，繪製了一張清晰的犯罪基圖，犯罪基圖顯出警方都快束手無措了，在其中甚至連一些民眾提供的匪夷可思神靈感應、托夢的情境都被標示了。在那份犯罪基圖上，被依空間、巷弄大小、樓房間距、曾否發生過什麼犯罪案件、是否有前科犯罪者及精神病患者居住等的各種情境狀況，用各種顏色繽紛的螢光筆一一標示、註明，想藉條列的分析以揪出那躲在黑暗之中的犯罪者。
但一無所獲。
負責這次緝捕專案的村上看著那掛在白牆上的圖表發愣著。
＂除了歹徒已犯案的四次都在墨黑的淒厲雨夜外，其他亳無頭緒，看來這案子前去多舛……＂村上心忖著，他前方的菸灰缸都快容不下新的菸蒂屍了。
雨夜。只有在雨中犯案這件事很明確。村上忽然想起 , 前些時候的常年課程裡提到的一個地區也有關於雨天的犯罪。
Ｔ島的Ｔ市。
他決定跑一趟Ｔ市。
７
慧心把浴室的白色鋁製小窗戶敞開了一小縫，蒸騰的水蒸氣飄逸入雨夜中，霎時，整個浴室不再霧濛濛的一遍。
＂喔……喔……＂窗戶被打開後，慧心隱隱約約聽見一陣呻吟聲，愈來愈鮮明地突破大雨的沙沙聲鑽進浴室。
＂嗚……喔喔！＂這最後從窗外飄進浴室的呼叫聲，再明顯不過了，洗過熱水澡的慧心縱然踝、膝及掌都還作痛著，但她的神智可是已清醒許多；她雖還是處女，但早在台灣唸高中時就偷偷和同學看過很多Ａ片了。
她知道，那是男生達到高潮後、射精的滿足聲。
一陣涼風灌進來，涼颼颼的泠寒讓慧心原本就處於著涼與否邊緣的身子連續打起噴嚏來，她趕緊又把窗戶關起來，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呻吟聲就和淒厲的沙沙落雨聲一起被白色的鋁窗隔絕在外。
蒸騰的霧氣散出後，慧心想檢視自己身體，究竟是哪出事了呀？
她環顧了一下她身處的地方，想看看有沒有鏡子或什麼的。
她發現，小澤隆夫的浴室裡雖然有鏡子，但掛得還滿高的，她忍著腳的痛、踮起腳尖，但縱然如此，也只能勉強照著她自己的上半張臉。
於是她只好用手觸著自己的身體，來檢查。
她的側腰部她輕按著就會痛；左肩狀況也不太好，彷彿小學生時代那種背著很沉重的書包的時代又回來了。而除此之外，她的左腳膝及雙手掌心都有被碎石割傷的傷口、雙腳踝腫著。但她心中暗自納悶、令人嘖嘖稱奇的是經過是夜如此的折磨，小澤隆夫包扎的那一切卻還好好的在那，她想著不久前的那一切，集中的震撼，但感覺不那麼不美好了。
有個作家說：凡事都它的代價。她心想。
誰說人不可在一夕之間就面目全非呢？
她在浴缸的扶手上一屁股坐下來；她的左腳抽搐疼痛，她把她的左腳跨到右大腿上，用手揉著。
在邊揉腳時，她的眼光邊在小澤隆夫的浴室裡游移著。他的浴室非常乾淨，像其他的正常男人一般，他的浴室裡，也沒什麼只是單純用來裝飾、佈置像是小畫之類的東西可看；他用的清潔品是資生堂公司出產的炭黑洗面皂、洗髮乳，那瓶黑色弧型瓶身的洗髮乳還標示著可以洗身體，那意味著他幾乎讓資生堂從頭洗到腳，簡單到她不得不推敲小澤隆夫這傢伙的這些用品該不會是從購物台以懶人包的方式買來的吧？
不過令她鬆口氣的是，她沒看到資生堂公司出品的香港腳藥就是了，資生堂公司畢竟沒包山包海。
但她揣測的購物台的事，她後來知道，她猜錯了。
他那片她只能照到上半臉的鏡子前，有一隻被洗得乾淨、沒鬍渣殘留的可換刀片型刮鬍刀，有一條擠壓型的刮鬍泡，沒有什麼化妝水。
＂他表面上看起來夠男人實質上應也不是娘砲一個吧？＂她心想。但誰知道呢？這種事可沒一把尺可測量。
然後她覺得她得找一個袋子把她換下的溼衣服裝起來 , 她的眼掃射周圍一下，她看到有一包黑色塑膠袋就在那片鏡子的正下方、被放在竹簍裡的待洗髒衣服上 , 它就在那兒！鼓鼓的形狀就像便利商店裡賣的那種垃圾洋芋片一樣。
好奇心迅速在慧心的心中膨脹開來；那是內……褲吧，他還沒洗的內褲？拆開看看？
拆？
不拆？
還是根本是空的，就只是一個袋子？
＂女性主義者說，做妳想做的！＂她想起不知是激進女性主義者還是自由女性主義者的什麼人曾說過這話。
她的手往那兒伸出，就在她那被小澤隆夫包扎過的手指快碰到那黑袋子時，她旋即又把手轉往一旁小澤隆夫交給她的運動服。拿起運動服、她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
慧心覺得，她不該那麼做，那麼樣做好像道德就淪喪了，但她無法分清那些道德標準是哪個傢伙灌進她的腦中的，是佛陀、還是耶穌，或是哪個路人甲？
她拎起自己換下的溼衣服，跨過橫在臥室和浴室間的那條有瑰麗紋路的大理石檻。
站在小澤隆夫的屋子中，她情迷意亂著，心中有一道聲音彷彿在責備著自己、揪住她不放，她覺得害臊，她剛剛一閃而過的思想有多愚昧或齷齪！
她眼睛闔上、深吸一口氣後又睜開，看見小澤隆夫的床舖著一條藍白相間的棉被，床舖邊的電腦桌上有一部ＨＰ的筆記電腦，電腦桌邊有一座大賣場經常見到的四層格書櫃。
她對人們讀些什麼總是好奇，她以為那可看出一個人的教養。她一眼看去視線剛好落在第二層，那兒擺了一本F.Scott Fitzgerald 的《The GREAT GATSBY》，書的旁邊有一隻多啦Ａ夢咬了一個紅豆餅。
她先摸了摸那本書，然後把巴掌大的多啦Ａ夢拿起來，看著它，眼淚滑落下來。
她九歲後開始，看到多啦Ａ夢就會哭了；她沒有媽了，多啦Ａ夢也是沒有的。
８
秀子執抝地和慧心僵持著她要改名字的事，一回到她們住的房子，就把自己關進了廁所，碰！一聲，她以幾乎要甩爛廁門的猛力關門勁道狠狠地把她和慧心用一片塑膠門板隔開。慧心在廁門外猛敲門，深怕她在裡面幹什麼傻事。
＂把門打開！＂
＂不要！＂
＂把門打開！＂
＂不要、不要！＂
＂秀子，聽話，打開門！＂
＂我不要叫秀子，不要！＂秀子的聲音近乎咆哮。
慧心感到自己心中的死火山正在逐漸復活、就要噴發。她試圖讓自己冷靜，她深吸了一口氣，這是她一貫的方法。
隔了半晌，她又呼叫、刻意壓抑情緒的輕輕柔柔地呼叫：
＂秀子！開門好嗎？＂
沒回應。
她又呼：
＂開門好嗎？＂
依舊靜悄悄，闃無人音。
＂秀子……秀子！＂
她急了，就像她原本怕的事已發生般，她一腳、二腳、三腳，把門三踹而開，也不知她是哪來的蠻力？
秀子就坐在馬桶上瞪著她，慧心兇狠狠的走過去、呼上一巴掌。
賞了秀子一巴掌後，秀子衝了出去，慧心突然感到雙腳無力地整個人癱下來、一屁股坐在馬桶上。
然後就是秀子從外嚎啕大哭的聲音傳進來，慧心又警覺地衝了出去，看見秀子蜷縮在衣櫃旁由嚎啕轉為啜泣的哭著。
她幾乎是用奔的過去，然後抱住秀子：
＂對不起，媽是急了。＂
只是是哪個作家或殺手曾說過的不是嗎：
＂凡事都有他的代價！＂
為了這個歷史中、記憶中不曾有過的一巴掌，秀子一個晚上再不曾與慧心講話，彆扭的僵局直到隔天一早才被打破。
隔天一早，一夜未寐的慧心，早早就趁著秀子還在睡的時候把早餐準備好了，早晨，她原本都是不開伙的，到車站的便利商店吃套３９元、４９元的早餐搭配，她們覺得那樣很方便，只是今天不同了，今天要和解、要展現母愛，怎能再和往常一樣？
＂秀子，先吃些東西！＂慧心把秀子愛吃的不熟荷包蛋挾進秀子的餐盤，那金黃似太陽暖和的蛋恰與秀子此時陰沉的臉蛋成反比。
＂我要改名，＂秀子仍然和昨日一樣的堅決並直接了當：＂秀子不好聽，我要改回＇泉恩＇。＂
＂ 可是妳現在已跟著媽媽姓冉了呀！ 冉秀子，妳不要無理取鬧了好嗎，妳知道的，妳的父親小泉隆夫不要我們了，所以妳名字中的泉字再也沒有什麼意義了！＂慧心說著時，伴動咖啡匙的力道幾乎就要把杯子裡液体攪出來。
不，毫無疑問，那已經被攪出來。
＂不，爸爸是不要妳，不是不要我！＂
慧心的臉色倏地沉下來。
那孩子的話像一柄上了毒藥的長矛穿進她的心。
＂這孩子的監護權還在訴訟中呢！＂她心中想。
律師告訴她，雖然孩子目前跟誰是被考量的重點之一，但孩子自己心中所想才是法院考量監護權誰屬的問題重點。
那本來就令她憂心不已的一巴掌，現在在她心中忽然成了一顆千斤重的石頭。
她怎麼那麼衝動！
慧心心神有些混亂，眼神四處瞟著，牆上掛著的那個從ＩＫＥＡ買來９９元鐘，已經指向５：５５，除了沒電了，否則那個中國製的鐘雖然便宜但一向神準的很；而電池前天才剛換而已。
＂趕快把牛奶喝完，我們來不及了。＂
秀子仍噘著的嘴、一張，不情願地一口灌進那彷彿與她有仇的液體。
她們趕抵地鐵站首班捷運車剛好抵達。今天她們不用再去板橋車站裡的７一１１買早餐，於是，她們沒在車站中央大廳逗留便穿越過自動驗票匝口，到南下的候車月台。
站在月台上的那人穿著一件八Ｏ年代十分流行的復古花襯衫，他看了秀子一眼，心情不好的秀子也看了他一眼。
秀子和慧心經常看到他，似乎是個過著朝九晚五死氣沉沉生活的上班族。他的身材有點肉肉的，但不是胖，而是壯壯的那種，很像有在運動，但又不是十分勤勉的那種。他全身上下透散出一種令人忍不住想多瞧上一眼的特殊味道，像是，他斜背著的那只印有＇Ｈ＠ｍｅ＇圖字、肩帶放得過長已然垂在屁股下方約十公分的背袋，就特別吸人眼球，或說惹人討厭。
而秀子會垂注這個人，不只因為他那只彷彿就快可以順便把他行走過的路的地板擦乾淨的側背袋，另外，還有他的習慣。
咳嗽。
從我的 HTC
警方持續性的搜索、盤查，被鎖定的範圍正逐漸擴大，鎖定範圍內有前科、犯案嫌疑的人，都已被逐一過濾，然而卻一無所獲，所有被約詢、調查的人，隨著清查也都被一一排除犯罪的可能；而隨著時間過去，又多增加了兩名被害人，其中一人甚至是個小學校六年級的小女生，只有十二歲。社會大眾、輿論要求儘速破案的壓力壓得整座警視廳都快垮下、支撐不住了。
警方根據各種訪查、鄰里各種通報及目前已發生案件的幾個犯罪地點的街弄空間，繪製了一張清晰的犯罪基圖，犯罪基圖顯出警方都快束手無措了，在其中甚至連一些民眾提供的匪夷可思神靈感應、托夢的情境都被標示了。在那份犯罪基圖上，被依空間、巷弄大小、樓房間距、曾否發生過什麼犯罪案件、是否有前科犯罪者及精神病患者居住等的各種情境狀況，用各種顏色繽紛的螢光筆一一標示、註明，想藉條列的分析以揪出那躲在黑暗之中的犯罪者。
但一無所獲。
負責這次緝捕專案的村上看著那掛在白牆上的圖表發愣著。
＂除了歹徒已犯案的四次都在墨黑的淒厲雨夜外，其他亳無頭緒，看來這案子前去多舛……＂村上心忖著，他前方的菸灰缸都快容不下新的菸蒂屍了。
雨夜。只有在雨中犯案這件事很明確。村上忽然想起 , 前些時候的常年課程裡提到的一個地區也有關於雨天的犯罪。
Ｔ島的Ｔ市。
他決定跑一趟Ｔ市。
７
慧心把浴室的白色鋁製小窗戶敞開了一小縫，蒸騰的水蒸氣飄逸入雨夜中，霎時，整個浴室不再霧濛濛的一遍。
＂喔……喔……＂窗戶被打開後，慧心隱隱約約聽見一陣呻吟聲，愈來愈鮮明地突破大雨的沙沙聲鑽進浴室。
＂嗚……喔喔！＂這最後從窗外飄進浴室的呼叫聲，再明顯不過了，洗過熱水澡的慧心縱然踝、膝及掌都還作痛著，但她的神智可是已清醒許多；她雖還是處女，但早在台灣唸高中時就偷偷和同學看過很多Ａ片了。
她知道，那是男生達到高潮後、射精的滿足聲。
一陣涼風灌進來，涼颼颼的泠寒讓慧心原本就處於著涼與否邊緣的身子連續打起噴嚏來，她趕緊又把窗戶關起來，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呻吟聲就和淒厲的沙沙落雨聲一起被白色的鋁窗隔絕在外。
蒸騰的霧氣散出後，慧心想檢視自己身體，究竟是哪出事了呀？
她環顧了一下她身處的地方，想看看有沒有鏡子或什麼的。
她發現，小澤隆夫的浴室裡雖然有鏡子，但掛得還滿高的，她忍著腳的痛、踮起腳尖，但縱然如此，也只能勉強照著她自己的上半張臉。
於是她只好用手觸著自己的身體，來檢查。
她的側腰部她輕按著就會痛；左肩狀況也不太好，彷彿小學生時代那種背著很沉重的書包的時代又回來了。而除此之外，她的左腳膝及雙手掌心都有被碎石割傷的傷口、雙腳踝腫著。但她心中暗自納悶、令人嘖嘖稱奇的是經過是夜如此的折磨，小澤隆夫包扎的那一切卻還好好的在那，她想著不久前的那一切，集中的震撼，但感覺不那麼不美好了。
有個作家說：凡事都它的代價。她心想。
誰說人不可在一夕之間就面目全非呢？
她在浴缸的扶手上一屁股坐下來；她的左腳抽搐疼痛，她把她的左腳跨到右大腿上，用手揉著。
在邊揉腳時，她的眼光邊在小澤隆夫的浴室裡游移著。他的浴室非常乾淨，像其他的正常男人一般，他的浴室裡，也沒什麼只是單純用來裝飾、佈置像是小畫之類的東西可看；他用的清潔品是資生堂公司出產的炭黑洗面皂、洗髮乳，那瓶黑色弧型瓶身的洗髮乳還標示著可以洗身體，那意味著他幾乎讓資生堂從頭洗到腳，簡單到她不得不推敲小澤隆夫這傢伙的這些用品該不會是從購物台以懶人包的方式買來的吧？
不過令她鬆口氣的是，她沒看到資生堂公司出品的香港腳藥就是了，資生堂公司畢竟沒包山包海。
但她揣測的購物台的事，她後來知道，她猜錯了。
他那片她只能照到上半臉的鏡子前，有一隻被洗得乾淨、沒鬍渣殘留的可換刀片型刮鬍刀，有一條擠壓型的刮鬍泡，沒有什麼化妝水。
＂他表面上看起來夠男人實質上應也不是娘砲一個吧？＂她心想。但誰知道呢？這種事可沒一把尺可測量。
然後她覺得她得找一個袋子把她換下的溼衣服裝起來 , 她的眼掃射周圍一下，她看到有一包黑色塑膠袋就在那片鏡子的正下方、被放在竹簍裡的待洗髒衣服上 , 它就在那兒！鼓鼓的形狀就像便利商店裡賣的那種垃圾洋芋片一樣。
好奇心迅速在慧心的心中膨脹開來；那是內……褲吧，他還沒洗的內褲？拆開看看？
拆？
不拆？
還是根本是空的，就只是一個袋子？
＂女性主義者說，做妳想做的！＂她想起不知是激進女性主義者還是自由女性主義者的什麼人曾說過這話。
她的手往那兒伸出，就在她那被小澤隆夫包扎過的手指快碰到那黑袋子時，她旋即又把手轉往一旁小澤隆夫交給她的運動服。拿起運動服、她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
慧心覺得，她不該那麼做，那麼樣做好像道德就淪喪了，但她無法分清那些道德標準是哪個傢伙灌進她的腦中的，是佛陀、還是耶穌，或是哪個路人甲？
她拎起自己換下的溼衣服，跨過橫在臥室和浴室間的那條有瑰麗紋路的大理石檻。
站在小澤隆夫的屋子中，她情迷意亂著，心中有一道聲音彷彿在責備著自己、揪住她不放，她覺得害臊，她剛剛一閃而過的思想有多愚昧或齷齪！
她眼睛闔上、深吸一口氣後又睜開，看見小澤隆夫的床舖著一條藍白相間的棉被，床舖邊的電腦桌上有一部ＨＰ的筆記電腦，電腦桌邊有一座大賣場經常見到的四層格書櫃。
她對人們讀些什麼總是好奇，她以為那可看出一個人的教養。她一眼看去視線剛好落在第二層，那兒擺了一本F.Scott Fitzgerald 的《The GREAT GATSBY》，書的旁邊有一隻多啦Ａ夢咬了一個紅豆餅。
她先摸了摸那本書，然後把巴掌大的多啦Ａ夢拿起來，看著它，眼淚滑落下來。
她九歲後開始，看到多啦Ａ夢就會哭了；她沒有媽了，多啦Ａ夢也是沒有的。
８
秀子執抝地和慧心僵持著她要改名字的事，一回到她們住的房子，就把自己關進了廁所，碰！一聲，她以幾乎要甩爛廁門的猛力關門勁道狠狠地把她和慧心用一片塑膠門板隔開。慧心在廁門外猛敲門，深怕她在裡面幹什麼傻事。
＂把門打開！＂
＂不要！＂
＂把門打開！＂
＂不要、不要！＂
＂秀子，聽話，打開門！＂
＂我不要叫秀子，不要！＂秀子的聲音近乎咆哮。
慧心感到自己心中的死火山正在逐漸復活、就要噴發。她試圖讓自己冷靜，她深吸了一口氣，這是她一貫的方法。
隔了半晌，她又呼叫、刻意壓抑情緒的輕輕柔柔地呼叫：
＂秀子！開門好嗎？＂
沒回應。
她又呼：
＂開門好嗎？＂
依舊靜悄悄，闃無人音。
＂秀子……秀子！＂
她急了，就像她原本怕的事已發生般，她一腳、二腳、三腳，把門三踹而開，也不知她是哪來的蠻力？
秀子就坐在馬桶上瞪著她，慧心兇狠狠的走過去、呼上一巴掌。
賞了秀子一巴掌後，秀子衝了出去，慧心突然感到雙腳無力地整個人癱下來、一屁股坐在馬桶上。
然後就是秀子從外嚎啕大哭的聲音傳進來，慧心又警覺地衝了出去，看見秀子蜷縮在衣櫃旁由嚎啕轉為啜泣的哭著。
她幾乎是用奔的過去，然後抱住秀子：
＂對不起，媽是急了。＂
只是是哪個作家或殺手曾說過的不是嗎：
＂凡事都有他的代價！＂
為了這個歷史中、記憶中不曾有過的一巴掌，秀子一個晚上再不曾與慧心講話，彆扭的僵局直到隔天一早才被打破。
隔天一早，一夜未寐的慧心，早早就趁著秀子還在睡的時候把早餐準備好了，早晨，她原本都是不開伙的，到車站的便利商店吃套３９元、４９元的早餐搭配，她們覺得那樣很方便，只是今天不同了，今天要和解、要展現母愛，怎能再和往常一樣？
＂秀子，先吃些東西！＂慧心把秀子愛吃的不熟荷包蛋挾進秀子的餐盤，那金黃似太陽暖和的蛋恰與秀子此時陰沉的臉蛋成反比。
＂我要改名，＂秀子仍然和昨日一樣的堅決並直接了當：＂秀子不好聽，我要改回＇泉恩＇。＂
＂ 可是妳現在已跟著媽媽姓冉了呀！ 冉秀子，妳不要無理取鬧了好嗎，妳知道的，妳的父親小泉隆夫不要我們了，所以妳名字中的泉字再也沒有什麼意義了！＂慧心說著時，伴動咖啡匙的力道幾乎就要把杯子裡液体攪出來。
不，毫無疑問，那已經被攪出來。
＂不，爸爸是不要妳，不是不要我！＂
慧心的臉色倏地沉下來。
那孩子的話像一柄上了毒藥的長矛穿進她的心。
＂這孩子的監護權還在訴訟中呢！＂她心中想。
律師告訴她，雖然孩子目前跟誰是被考量的重點之一，但孩子自己心中所想才是法院考量監護權誰屬的問題重點。
那本來就令她憂心不已的一巴掌，現在在她心中忽然成了一顆千斤重的石頭。
她怎麼那麼衝動！
慧心心神有些混亂，眼神四處瞟著，牆上掛著的那個從ＩＫＥＡ買來９９元鐘，已經指向５：５５，除了沒電了，否則那個中國製的鐘雖然便宜但一向神準的很；而電池前天才剛換而已。
＂趕快把牛奶喝完，我們來不及了。＂
秀子仍噘著的嘴、一張，不情願地一口灌進那彷彿與她有仇的液體。
她們趕抵地鐵站首班捷運車剛好抵達。今天她們不用再去板橋車站裡的７一１１買早餐，於是，她們沒在車站中央大廳逗留便穿越過自動驗票匝口，到南下的候車月台。
站在月台上的那人穿著一件八Ｏ年代十分流行的復古花襯衫，他看了秀子一眼，心情不好的秀子也看了他一眼。
秀子和慧心經常看到他，似乎是個過著朝九晚五死氣沉沉生活的上班族。他的身材有點肉肉的，但不是胖，而是壯壯的那種，很像有在運動，但又不是十分勤勉的那種。他全身上下透散出一種令人忍不住想多瞧上一眼的特殊味道，像是，他斜背著的那只印有＇Ｈ＠ｍｅ＇圖字、肩帶放得過長已然垂在屁股下方約十公分的背袋，就特別吸人眼球，或說惹人討厭。
而秀子會垂注這個人，不只因為他那只彷彿就快可以順便把他行走過的路的地板擦乾淨的側背袋，另外，還有他的習慣。
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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